从2020年开始，新型冠状病毒的世界性感染扩大，给我们的生活和经济带来巨大打击。由于经济活动的缩小和以飞机为首的运输需求的减少，能源市场也受到很大影响，特别是石油需求减少非常显著。根据IEA（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国际能源机构）资讯: 新型冠状病毒扩散前的2019年全球石油需求99.7百万桶/日（B/D, 1桶约159升），到2020年减少到91.0百万B/D，大约减少了9%（IEA Oil 2021报告）。随着石油需求的极度减少，石油供给的平衡被打破，油价也随之下跌。其中，最具象征性的是2020年4月美国原油期货价格出现负价格。 原油期货价格为负意味着什么呢? 通常情况下，在销售商品的时候是会得到代价的，而负价格意味着在销售原油(期货)的时候，不仅没有得到代价，反而还要支付金钱，这是令人惊讶的状况。“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状况”，以及“负价格对我们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我想在此回顾一下。 负价格出现在美国纽约原油交易所（NYMEX）交易的WTI原油（West Texas Intermediate，正式交易品种为Light Sweet Crude Oil）期货交易中。发生之日是美国时间2020年4月20日（星期一），隔着周末，前一交易日17日的收盘价为18.27美元/桶（$/B），到了20日一度跌至 -$40.32/B，当天的收盘价为 -$37.63/B。收盘价之间比较的话，1天内暴跌了$55.9/B。 为什么会引发这样的大跌? 其背景是刚才提到的全球石油需求减少所引起的供需不平衡。一方面石油需求从3月左右开始急剧减少，另一方面石油的供给量（生产量）并没有在同一水平上减少，其不平衡的结果是陆上油库和海上油轮上储存的石油库存增加。即使石油库存增加，石油的储藏能力也不能突然增加，所以储藏率迅速提高，结果可想而知。 但是，仅仅是贮藏率提高，原油的价值就会下降到负价格吗? 答案是NO。世界油价在4月中下旬大幅下跌至$10/B，但没有出现负增长。出现负数的只有美国的WTI油价。而且，仅过一天，在负的第二天的21日期货价格的收盘价就恢复到了$10.01/B。 那么，为什么会在一天内出现负价格的暴跌呢?这与NYMEX WTI原油期货交易中的一个规则有关。NYMEX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原油期货交易量，有各种多样的参与者进行买卖。参与者不仅有石油生产者和消费者等实业者，也有很多金融机构和投资家，他们主要是为了套期保值和资产运用而参与。 有各种各样的参与者，能够提高价格的透明度，从防止恣意操纵价格的角度来看，这是值得欢迎的事情，但另一方面，由于实业者所占的比率降低，期货市场与作为现货的石油基本面的背离也令人担忧。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与现货市场连接，期货的“买入”或“卖出”的部位可以在现货的交收中进行交换。也就是说，如果持有“买入”的部位，就可以得到现货原油。因此，期货价格和现货价格是趋同的。 原油期货交易是买卖双方预先决定的远期月份的原油交易，当接近交割月的时候，根据规则规定，在设定的最后交易日持有头寸的参与者必须进行现货交割。通常，金融机构和投资家等不是实业者，所以不会选择实物交割，而是在最后交易日之前进行反对买卖来平仓。 负价格是2020年5月份的原油期货价格，其最后交易日是4月21日。负价格在前一天的20日出现。 该现货交割的规则是这次负价格产生的重要原因。实物的交付并不是在哪里都可以，而是有固定的地点。该原油的交割地点位于俄克拉何马州的库欣（Cushing）。库欣与连接全美各地的输油管（P/L）相连，被称为“全球油路的中枢”（“Pipeline Crossroad of the World”）。 从原油生产地运往库欣的原油P/L能力为370万B/D（参考: 2019年日本的石油需求量为365万B/D左右），从库欣运往炼油厂和出口终端的P/L能力为310万B/D。储油能力也大得惊人，终端数: 20个，储油罐数: 350个，实际储油能力: 75.8百万桶（约1,200万KL）（EIA：2020年3月数据），占全美储油能力的15%。 在接受现货交割时，需要在库欣使用储油罐和输油管，而这次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如前所述，由于石油需求急剧减少，储油罐的储存率上升，库欣也是同样的状况。除了供需不平衡之外，还有一个储存率上升的原因。在期货市场上，当下（远期）价格比将来（远期）价格便宜的行情结构被称为contango（期货升水），当时也是contango的结构。由于当前需求急剧减少的情况明显，近期原油价格急剧下跌，但由于未来需求前景不明朗，远期价格并没有像近期那样下跌。这种contango构造的话，实业者和现货交易者有动力将原油储存在储油罐里。通过利用期货市场，可以构筑购买廉价原油储存起来，将来以更高的价格出售的利益确保方案。供需不平衡导致储存量增加，再加上contango结构导致储存量增加，使得库欣的储存量急剧增加。下图是美国能源部下属的EIA（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的图表，从3月下旬到4月17日，储油量急剧上升（4月17日储油量为60百万桶）。 截至2020年4月17日库欣原油储油数量变化 （单位:百万桶） （来源:美国EIA） NYMEX WTI原油期货市场上，一些持有5月原油买进头寸的交易者，直到最后交易日前仍持有该头寸。如果是在正常的石油供求环境下，即使是在最后一个交易日之前持有石油头寸也没有问题，这样的交易者很多，但是在像这次这样储存率急剧提高的环境下，这就成了问题。持有买入头寸的交易者想要进行反向买卖（卖出），但是他们很难找到买方。因为即使在库欣购买了原油也没有储存的地方。由于找不到买主，交易中断了几次，价格持续下降，最后达到了即使支付金钱也要销售的程度，即负价格。下图是EIA制作的，可以看到进入负数之后一下子下跌到$40/B左右。如果到了最终交割日还没有平仓，就会有被强制交割现货的风险，所以在交割日的前一天就会有想办法进行反向买卖的焦躁心理。 有报道说，在这个时候，以负价格成交，好不容易平仓的美国以外的金融机构遭受了巨大损失。
2020年4月19日至21日5月份WTI原油期货价格走势 （单位:$/B）
（来源:美国EIA） 根据NYMEX原油期货交易规则，必须在当天卖出原油，但是，在找不到买主（没有储藏地）的特殊情况下，出现了负价格。在之前的库欣原油储油量图表中，可能有人认为库欣的储油量距离其能力极限（76百万桶）还有富余。根据调查的当地信息，这个富余部分已经全部被租赁了，或者是作业上必要的富余能力，实际上自由使用的能力已经接近极限了。 虽然这是一种特殊情况，但是，WTI价格还是跌到了负价格。这个负价格是否会波及到其他原油呢? 世界上有美国的WTI原油、欧洲的Brent原油、中东的Dubai原油等3个大的原油指标价格。要看美国发生的行情的影响，需要看第二天的价格。4月21日的近期Brent原油是$19/B的水平，Dubai原油是$17/B的水平，虽然价格水平相当低，但是负价格并没有波及之。Brent原油是在伦敦洲际交易所(ICE)交易的期货原油，但现货交割不是义务，而是选择权。另外，原油指标的价格不是期货交易，而是以实业者之间的现货交易为基础的。因此，可以说两个指标原油都不会出现类似WTI的情况。 另一方面，随着4月20日WTI原油期货价格出现负值，当天WTI现货价格也出现了负增长。虽然这只是一天，但对美国现货价格产生了影响。然而，由于美国现货原油交易主要使用月平均价格（calendar monthly average），因此，仅一天的负价格的影响将被大大淡化。 另外，对日本购买原油价格的影响不大，因为美国原油的进口量很少，在日本，即使是通过WTI原油链路定价的美国产原油或中南美产原油，也会预先将价格转换为Dubai原油链路进行购买，因此对WTI原油市场行情的影响有限。 以上，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扩大导致的石油需求减少所带来的负油价这一前所未有的状况的结构和影响进行了回顾。关于新型冠状病毒，各国开始接种疫苗，一方面期待抑制感染，另一方面也有变异型感染扩大的不安因素。今后对石油市场、能源市场的影响仍需关注。
译自2021年3月29日ENEOS综合研究株式会社能源经济调查部部长小岛正 （中国期货博物馆 驻美联络处 负油价运行机制研究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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